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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内蒙古敖汉旗发现一尊红山文化时期的整身陶人塑像，引起学界高度关注。当时，我曾专程到敖汉旗去看陶人，并把它概括为“灵动的五千年前文明的昭告者或警示者”。今年是陶人发现三周年，我再次看到陶人，感觉它与农业生产有密切联系。结合敖汉旗近年来的文物保护工作所取得的成果，如何继续开拓创新，我认为可以考虑在敖汉旗探索“建立国家公园体制”。
长期以来，敖汉旗考古调查到的不可移动文物数量在全国位列第一，现已达到4000多处。4000多处，是什么概念？对比全国文物地图集的各分册即可说明。全国各省区都有文物大县，但文物最多的省份，其简介部分也只是20多页，内蒙古自治区的分册却达200多页。敖汉旗文物分布图多达数十页，而其他各省区的县，最多的不过几页。可见，敖汉旗的文物数量也超出一般县旗数倍之多。 探索国家公园体制模式 巨大的成绩带来荣誉的同时，也面临更大的压力。细读文物地图集的词条内容，会发现敖汉旗大部分调查到的遗址，其建筑遗迹的顶部都是暴露的，即使没有人为包括耕种在内的破坏，受自然力影响，近几十年来也会损失不少。不进则退，文化遗产保护需要寻求体制上的改革和突破。 2012年，敖汉旗被联合国粮农组织列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地，因此尽快落实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建立国家公园体制”，不仅必要，而且更为可行。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面对生态系统退化的“严峻形势”，必须“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对现有各类国家公园，如风景名胜的、森林的、考古的、农业的、水利的等，实施整合，加强投入和管理。但如何落实，存在较大争议。如果要作试点，我认为应该从科研压力较大的区域开始，敖汉旗是一类典型。 建立国家公园的第一要务是科学研究。没有科研，就谈不上继承遗产。考古学家李济在《古物》一文（1943）中说：“中国是文化高的民族，所以很早的人就对古物发生兴趣。但是我愿更进一言，我们对于古物，仅仅发生兴趣是不够的，我们要认识它们的价值，用近代的方法来研究，近代的方法来保存。现在正值全国美术展览会开幕的时候，我愿一切好古的人，对于一切古物，都用这种眼光来衡量，这种方法来对待，才不辜负我们祖先辛苦艰难所留下来的遗物，也不愧为一个有文化的国家的国民。” 目前在国际上，国家公园建设早已不局限于自然遗产，也包含了有居民的综合遗产区。这与我国突出生态文明的“五位一体”建设十分契合。目前，敖汉旗政府可以依法将全部发现的古遗址公布为旗文物保护单位，落实责任，追踪全部4000多处不可移动文物的变化，提出和采取各种保护措施，包括在发生破坏的地点进行考古发掘或清理。 县旗一级政府不将全部不可移动文物公布为文物保护单位，是长期以来的认识误区。已故的国家文物局首任局长郑振铎，是文物保护制度的主要设计者，他曾说过：保护单位“名单以外的也希望进一步调查研究予以补充，把所有应该保护的文物都列入国家保护之列”。对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数量，他当时的理想是应该超过保加利亚（6800个），但实际上我国1961年首批仅180个，1982年第二批才62个，现在虽已公布第七批了，但还远未达标。 城市化进程召唤考古学的推广 人力匮乏不是新问题，但盲目搞大规模基础建设，只能使问题的严重性无限加剧。考古学家夏鼐在《敦煌考古漫记》中提到过，他本想着重于古城发掘，以地下材料来充实敦煌历史，但需要大规模和长时间的工作，而人力和财力都有限，于是只能集中于古墓方面。敦煌的沙洲故城遗址至今也未能发掘，说明这种长期以来的窘境一直存在。 郑振铎当年曾明确反对发掘帝王陵，其原因并非今人所谓文物保存技术不过关，主要是因为我国“地域广大、工作繁复、人力不足”，考古发掘“比起浩浩荡荡的基建队伍来，那简直是‘沧海之一粟’。需要和力量之间，相距得很远”。他还强调博物馆要加强科学研究，指出“对有条件的馆，根据‘条例’应该鼓励其积极进行”。但遗憾的是，比起各种建设狂潮，考古人才匮乏的局面，还是没有多少改变。 带着基层县旗人才队伍建设问题，再读1961年国务院颁发的《文物保护管理暂行条例》，会发现其中关键的一句：“文物较多的专区、县、市设立专门机构，负责保护管理、调查研究、宣传、搜集、发掘等具体工作。”但后来的《文物保护法》却没有了后半句要“负责”的“具体工作”。据此，我后来再推广赤峰经验就到了县区旗一级，建议他们设法开办考古专科，培养自己的队伍，而且一定要辨清，不是古董、古玩收藏鉴赏专业，不是“挖宝”之学，是李济提倡的“保存及研究”的考古学，是具有“现代考古学的立场”的田野考古。今天，设立考古专业的大学看似不少，但毕业生竟然找不到工作。因为各种原因，很多技工永远也当不上技师。这不合情理。不仅生态文明建设，城市化也需要加大考古力度。 “人民大众的、真正科学的中国考古学等待我们开拓。”考古学家苏秉琦，也是一位考古教育家，他在《华人·龙的传人·中国人——考古寻根记》中道出的这一梦想，可望在敖汉旗率先实现，给全国作出表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