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羊峡谷

中国国家公园

        在美国西南部的亚利桑那州有一个并不繁华的小镇，它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而每天经过这里的汽车却络绎不绝，因为它所在的红土地上，聚集了众多名声显赫的国家公园。而就在这个小镇的东南不远处，有两段神秘的峡谷，当阳光照进幽深宁静的谷中，光与影的舞蹈便在这里释放魅力。 羚羊峡谷尽管属于狭缝谷，但当人深入谷底会发现它如同一个美妙的艺术宫殿，谷壁看似轻柔，实则非常坚硬，岩石表面像被精心打磨，纹层顺着岩壁流淌，如同一万年前的波浪被定格在这峡谷中。阳光从峡谷顶部进入，幻化出奇幻的色彩。所以也有人说，羚羊峡谷是“被上帝抚摸过的地方”。摄影/赵荣生<p>佩吉，一个没有什么特色的美国西部小城。它坐落在科罗拉多高原的中部，除了宽敞的公路和街道、说不上漂亮的酒店、汽车旅馆和饭馆外，唯一醒目的就是城外发电厂的三个高高的大烟囱了。这个平凡的市镇是科罗拉多高原上几个大名鼎鼎的国家公园之间的交通枢纽。奔走在科罗拉多大峡谷、鲍威尔湖和锡安国家公园之间的豪华旅游大巴，载着到美国西部走马看花的游客，从穿过佩吉的89号公路上驶过。人们无意在车窗外这个不起眼的小城逗留，却也常常无意间错过一个近在咫尺的景色神奇的去处——纳瓦霍印第安保护区的羚羊峡谷。</p> 羚羊峡谷处在常年干涸的河道之中<br>上羚羊谷，从空中看它的外观，就如同地表的流水被一段沙体挡住后冲出的细沟。乘车沿着河道驶至峡谷入口，也会让人们不由地产生疑惑：难道这片荒凉的丘陵地带就是羚羊峡谷？摄影/赵荣生 下羚羊谷从外表来看更是不起眼，如果不留意，很难发现脚下的地缝之中就藏匿着一条幽深的峡谷。摄影/赵荣生 它的入口也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摄影/赵荣生<h3>初识羚羊谷—它在红色沙漠之中</h3><p>羚羊峡谷位于佩吉东南面约8公里处的红色沙漠里，分上、下两处峡谷，两谷相隔几公里之间都是平坦的沙漠。驱车在大片的红土滩上行驶，黑色的公路两侧满目苍凉。路边一蓬蓬稀落的骆驼刺上蒙着一层红色的浮土，给人一种干得冒烟的感觉。我在一个写着“下羚羊谷”的小木屋前下了车，按路牌前行，看到导游罗伯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们。</p><p>眼前并没有什么峡谷，仍旧是一片看不到边的红色沙漠。稍低的洼地两侧只有不到一米高的土岗子，那上面水平的波纹有点像连绵的土灵芝。罗伯脚下的红土地上有一条看上去不深的地缝在向远处伸延，算是这一片让人疲惫的红土地上比较醒目的地方。</p><p>“你好！”罗伯用蹩脚的中文向我问候。然后指着脚下的地缝做了个请进的姿势。</p><p>无论如何我也难把眼前的这个不到一米宽普普通通的地缝理解成“峡谷”。看上去它不过一两米深，窄得让胖一点的人需要侧身才能挤过去。没想到下了十几阶梯子后我们竟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地宫。这是一条长800米，约10到20米深的“地缝峡谷”。它像蛇一样蜿蜒在地下，宽的地方只有两三米，狭窄处窄得难有下脚的地方。</p><p>谷底很平坦。两侧光溜溜的砂岩壁上呈现出各种曲线的三维组合，水平的波纹和纵向的波浪形曲面相交，凹凸有致，曲径通幽。阳光从头顶上的天缝里倾泻下来，像舞台上的追光灯束，缓缓地扫过地缝。红色的砂岩在光影里呈现出柔和的各种暖色色阶，从橙黄到赤紫，像火焰在舞蹈，像丝绸在飘动，也像涟漪在变幻。这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光影梦境，是阳光与砂岩地层共同创造的杰作，也是以红色砂岩著称的科罗拉多高原的经典景观之一。</p> 峡谷中的迷幻色彩反映着不同位置色温的变化<br>羚羊谷内幽深宁静，有的地方高达20多米。当光线从顶部进入，经过两侧光滑岩壁的往复反射进入谷底，中途产生梦幻般的明暗变化。这时候，通过选择相机特定的白平衡值，便可以记录下红色的谷壁幻化出绚烂的色彩。这些色彩从红色到蓝色，正反映了拍摄环境由于接受光照的不同产生的色温变化。摄影/赵荣生 对照着色温示意图，我们可以看到不同光源所对应的色温值的变化。示意图中，红色到蓝色的递变对应着色温值从低到高的逐渐变化。生活中常见的一些自然光源和人造光源，都能在这里找到相应的数值，如正午阳光大约在5000—6000K（开尔文），荧光灯产生的光源则在4000K左右，并且瓦数越高，对应的色温也越高。值得注意的是，数码相机的自动白平衡一般只在3000K到7000K范围内比较准确，也可以在这个范围内调节设置白平衡模式来获得想要的效果。绘图／袁燕琴<h3>科罗拉多高原—美国国家公园最集中的区域</h3><p>科罗拉多高原位于美国的中西部，分布在科罗拉多、犹他、亚利桑那和新墨西哥四个州交界的地方，因此又被称为“四角之地”。它的面积约33.7万平方公里，海拔约2000到3000米。科罗拉多高原诞生于3000万到7000万年前的地壳运动。这片高原最有特色也最令地质学家迷惑的是它基本是整体的水平抬升，在抬升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发生在地球其他地方地壳变化时所产生的变形和断裂。在科罗拉多高原，不同地质年代的地层完好地水平交错叠摞着。在著名的科罗拉多大峡谷近两千米的垂直岩壁上，人们可以看到地球表面至少两亿年来地层的变化过程。在这些从远古至今的地层最上面，就是目前分布在高原上的纳瓦霍沙漠。</p><p>现今的纳瓦霍沙漠曾经是远古海洋的海底，地壳抬升使这片海底沉积层变成了海拔3000米的高原。千万年的自然侵蚀作用让科罗拉多高原的地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岩层较松软的地方变成了雅丹山丘；岩层坚硬致密的地方形成了丹霞峭壁；而岩层质地不同的地方被雨水和风化等自然力量侵蚀打磨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土崖、土柱或土林。土壤中富集的高价铁给这片砂岩地层染出了赤红的颜色。正是这些大自然的手笔，为我们呈现出一片无比壮丽的红土高原的地貌群来。在这里，云集了包括大峡谷、布莱斯峡谷、大台地、天生桥、圆顶礁峡谷、梅萨维德和锡安国家公园等一大批闻名遐迩的美国国家公园和国家纪念地。它是美国国家公园最密集的地区。</p><p>虽然类似羚羊谷的红砂岩地貌奇观少有被正式列入国家公园之列，却同样是科罗拉多高原各种地貌中重要的一部分。美国的地质界把这类地貌归纳为科罗拉多“狭缝谷”群。</p><p>狭缝谷的共同特点是深而窄。它们常见的宽度只有几米，高数十米。形成狭缝谷的主要岩层是砂岩和石灰岩，是流水长期侵蚀谷壁造成的。科罗拉多高原是地球上狭缝谷发育最集中的地区之一。根据美国西南部户外网的统计，在这个地区已经探明，适合做徒步旅行和攀岩等户外活动的狭缝谷已有一百多条，仅羚羊谷所在的佩吉地区就有十条以上。这些狭缝谷绝大多数属于纳瓦霍砂岩岩层。流经这些狭缝谷的季节性河流多汇入科罗拉多河和鲍威尔湖。</p> 有的如同大厅顶部的天窗，阳光倾泻而下。深入其中，让人不仅感叹地球的创造力，也同样赞叹自然的破坏力，因这破坏恰恰打造了精美的作品。摄影/赵荣生 羚羊峡谷同科罗拉多大峡谷一样，主要由流水侵蚀形成，只是前者规模小得多，可以认为它是大峡谷的雏形。除了光线的变化，峡谷内舒缓的线条与奇异的岩石形态也同样让人惊诧。这些经由水流和风沙塑造的砂岩雕塑，有的如同精美的门廊，通往一个新的空间。摄影/赵荣生 背景知识<br>为什么形成红色的峡谷<br>构成羚羊峡谷的红色岩石被称为纳瓦霍砂岩，这种岩石之所以显示出鲜艳的红色或橘红色，是因为铁元素以氧化物的形式同沙子一同沉淀下来，这些氧化物如赤铁矿、褐铁矿等就充当了红色的染色剂。<br>羚羊峡谷处在一条河道之上，这条间歇性河流实际上是科罗拉多河的一条小支流，平时河道没有水，但当夏季一场暴雨突然降临，这狭窄的天堂瞬间就可能变成一处急流奔腾的地狱。1997年，就曾有11名游客在这里丧生。绘图／袁燕琴<h3>科罗拉多狭缝谷的经典之作</h3><p>科罗拉多狭缝谷奇异的造型、神秘的气氛和变幻多端的色彩，吸引了众多的游人和摄影爱好者去探奇和观赏。羚羊谷也因为是其中开发最好、交通最方便的一条而名声最大。</p><p>羚羊谷的上、下峡谷分别代表了科罗拉多狭缝谷的经典地貌。下峡谷以地缝的形式出现，而上峡谷完全是地面上的砂岩岗被河水切割出来的一道裂缝。</p><p>从羚羊谷印第安保护区的接待处出发，乘车在尘土飞扬的红土地上行驶了20多分钟后，眼前出现了几道约百米高的红土岗，其中一个在中央处有一道从上到下的裂缝，它就是游人们最青睐的羚羊谷上峡谷。与下峡谷相比，上峡谷只有180米长，谷底稍宽一些，但最宽的地方也不过5米。</p><p>不过上峡谷比下峡谷更高大些。又因为是在地面上，没有了下峡谷的神秘和狭促，更多的是一种壮观和磅礴的气势。走进上峡谷好像进入了一个大自然的神殿，我又一次被包围在绝妙的三维曲面和曲线之中了。一切的舞动都是凝固的，一切的喧闹都是静止的。头顶上射下来的阳光让曲折的峡谷时而暗影朦胧，时而红光沐浴。一道道层峦叠嶂的优美弧线的背后不时透出柔和的彩光，神秘莫测地吸引着游人探奇的欲望。</p><p>每个人都举着相机如醉如痴地东张西望。导游罗伯俨然一位摄影专家，提醒着大家每一个最佳的角度。羚羊峡谷是印第安纳瓦霍族的领地，罗伯显然对自己家园里这一处美妙的景观感到自豪，他如数家珍般用一个激光指示器提醒着目不暇接的游人去注意谷壁上一些难以察觉的细节。</p><p>如果说水是打造出羚羊峡谷奇异形态的工匠的话，光就是让它成为美丽景色的魔术师。正是从头顶上射下来的光线，让毫无生气地在黑暗里站立了千万年的砂岩峡谷产生了变幻多端的色彩和飘逸流动的生命。在这梦境一样的美景中，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成了摄影大师。</p><p>在一个小天井里，罗伯止住了大家的脚步。他让我们举起相机准备好，自己则走到天井的一侧，捧起地上的沙土，用力向上扬开。细沙无声落地，在空中留下了一阵尘烟。在天井上方的那束阳光下，尘烟变成了一团透明的轻纱，在四周忽明忽暗的红色岩壁之间飘逸舞蹈。人们发出了一阵惊呼，完全被眼前的神奇景象迷住，忘记了按下快门。罗伯对自己创造的杰作很得意，他再一次地捧起沙土向上扬开，快门声随之响成了一片。</p> 峡谷形成示意图<br>羚羊峡谷同科罗拉多大峡谷一样，主要由流水侵蚀形成，只是前者规模小得多，可以认为它是大峡谷的雏形（图2）。地壳抬升与流水下切共同将科罗拉多峡谷底部10亿年前的岩石暴露出来。而构成羚羊峡谷的纳瓦霍砂岩只是顶部年轻的一层，大约形成于距今2亿年前左右。绘图／袁燕琴 岩壁上细腻的线条被称为交错层理，它反映着当时的沉积环境<br>在狭长的谷中，岩壁上清晰的线条增加了峡谷的律动感，同时也记录了古老的沉积环境。这些近两亿年前在水下或陆地上沉积的沙和土，被封存和压实，形成富有韵律的坚硬沉积岩，侧面被水和风冲刷之后便暴露出细腻的层理。摄影/赵荣生 依次平行排列的线条或水平放置，或与水平方向呈小角度交错，它们无不清晰地反映着当时水环境的能量和水流的方向。绘图／谭希光<h3>不可小觑的季节性洪水</h3><p>到过羚羊谷的人，无人不为这件大自然的杰作所赞叹。每个人也不禁在问：这梦一样美好的地理景观是怎样形成的呢？</p><p>从某种意义上讲，羚羊峡谷这样一个狭缝谷生成的机制与科罗拉多大峡谷的生成机制十分相似，可以说它就是大峡谷幼年的雏形。</p><p>有地质学数据表明，科罗拉多河在大约500万年前开始对地表岩层切割。虽然这与科罗拉多高原数十亿年的地质年龄相比只能算是短暂的一瞬，但我们仍难以想象河水是用了怎样的耐心和慢功在高原上开拓出了一条长400多公里、最宽处29公里、深达近2000米的大峡谷来。因为科罗拉多高原属于干旱的红土高原，年降水量不到40厘米，多以集中的暴雨形式在夏季出现。暴雨造成的山洪水量大，水流急，常常沿地表的低洼缝隙急速流下。流水与其中裹挟的沙石块和树木一路撞击侵蚀河床，让它越来越深越来越宽，逐渐变成了宽大的峡谷。</p> 有数据表明，科罗拉多河的水量在近一百年中不断减少，水位也在逐渐下降。这就增大了洪水暴发时水流的落差，使侵蚀作用进一步加强。所以可以判断，羚羊峡谷的底部仍然在加深加宽。<p>在这片高原上暴雨过后会出现无数条季节性河流。洪水突然间呼啸而来，几天甚至几小时后又不见了踪影。穿过上、下羚羊谷的羚羊溪就是这样一条季节性河流。作为科罗拉多河的一条小支流，它穿过峡谷后流入鲍威尔湖。</p><p>当我们站在大峡谷的高崖上看着深深的谷底流淌的科罗拉多河，感叹它日复一日地用几百万年的时间开凿出如此壮观的大峡谷时，也惊奇一年仅仅出现几次且一晃而过的季节性洪水，是怎样打磨出羚羊谷那千奇百怪的幽谷来的。</p><p>美国科罗拉多大学的地质学者艾伦·沃尔等人1999年发表在《美国地质学会通报》上的文章中，根据水流动力学的机理和实验对羚羊谷的波浪形谷壁进行了成因解释。他们认为在水流作用在谷壁上产生的切应力、渗透力和扭结力共同作用下，岩壁被挤压或推隆，产生了壶洞、结节和水平方向的波浪形起伏。起伏的大小和形态与水流冲击波的波长、幅度和频率有关。</p><p>从直观的角度，季节性洪水对羚羊谷的破坏力让我们更容易理解水流对砂岩地层的侵蚀作用。在当地记录到的季节性洪水暴发的场景中我们看到，从上游呼啸而来的洪水如万马奔腾，在到达羚羊谷下峡谷时直灌地缝，瞬间深深的地缝就不见了踪影。人们无法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地下的峡谷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浑黄的洪峰在地缝的上游入口倾泻而下，又从它的下游漫了出来，变成了地面上的一片汪洋。</p> 羚羊峡谷仍将<br>沐浴着风雨，继续迎接喜爱它的人们<br>走出羚羊峡谷，美国西部干燥的大地又展现在眼前。在河道柔软的沙子上，一辆辆载着游人的车辆驶入又折回。而大自然塑造的梦幻峡谷依旧迎接着每天的阳光，经受着水和风的一次次洗礼。<p>几年前，一名叫昆塔纳的导游打破多年的沉默，向记者讲述了1997年他在下羚羊谷经历的一次“天降洪水”的可怕经历。在那场意外中有11名游客不幸丧生，只有昆塔纳一人幸存。</p><p>那一天羚羊谷并没有下雨，但其上游十几公里的地方刚下了一场暴雨，暴雨造成的山洪毫无预警地向羚羊谷涌来。昆塔纳在地缝下听到隆隆的声音时以为是喷气式飞机飞过上空，直到一名游客看到洞顶上落下来的河水而惊呼起来。顷刻间所有人都被洪水包围，光滑的岩壁上没有任何可躲避和抓住的东西，洪水很快没顶。昆塔纳眼看着身边的游客挣扎着被卷走，以为自己也必死无疑。</p><p>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冲出峡谷的。事后人们发现这场洪水不仅大大地改变了下峡谷的地形，而且将它再下切了一米多深。这场事故让人们活生生地体会到了洪水的威力，正是这一场又一场的洪水造就了羚羊谷奇异的砂岩幽廊地貌。一双威力无比又无情的恶魔之手，却造就了一处如梦如歌般美妙的宫殿。</p><p>科罗拉多河在日夜流淌，继续塑造着大峡谷。科罗拉多高原上数不清的季节性河流也无定时地冲过羚羊谷之类的狭缝谷，把它们不断地加深加宽。地质学家告诉我们，再过几百万年，科罗拉多大峡谷将变得宽得望不到对岸，深得与海平面平齐。那么到那时，如今的缝隙般的羚羊谷会不会被溪水开凿成新的大峡谷呢？</p>